刘濂: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用温文儒雅来形容多伦多第一中文学校的刘濂校长一点也不为过,与人交谈态度温和,说话循循善诱,思想中不乏闪现智慧的火花。将近三十年的教学生涯在他身上留下文化的厚重感,言论旁征博引,不仅是自身良好的素质与修养的体现,更是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文化传统的展现。
刘濂校长的教学经历非常丰富,出国前已从事教育工作,举家移民到加拿大后,因为割舍不下心中对教育的喜爱,毅然决定重执教鞭,再次走上三尺讲台。刘濂校长先后在加拿大外交部语言学院及美国国务院外交语言学院任教二十多年,培育出上百位能说一口流利汉语的政府官员。后又在多伦多大学及百年理工学院教中文,时至今日,刘濂校长依然站在教育的最前线,不遗余力推广汉语教育。桃李无言,下自成蹊。刘濂凭着自身对中华文化的热爱,对事业的执着,一路坚持下来,开创了海外中文教育的一片新天地。
派驻大使的汉语老师
刘濂校长前二十年的教育生涯是在加拿大外交部语言学院及美国国务院外教语言学校度过的,他的教学经历中曾培养出三任加拿大驻华大使。在加拿大,驻外使节享有很高的名誉及地位,甚至被认为是联邦政府中的天之骄子。实际上天之骄子的表面风光无限,背后是要付出常人无法想象的汗水。
一部分派驻外交官在海外大使馆必须要用所在国的语言工作,因此掌握所在国的语言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对于派到中国工作的一部分外交官来说,他们要能进行基本的中文沟通,要能说会读,但不要求会写,两年后要达到能读《人民日报》的水平。每一个受训驻华外交官都要经过严格的外交官考试,尤其是美国,受训外交官如果不能通过中文考试,可以再考一次,再不及格就得重新考虑。所以对他们来说学习语言就是一门工作,即使平日工作再忙,每一个外交官都很努力地学习中文,所以他们大部分出来经常都能讲一口流利的中文。
派驻外交官学习中文往往都是从零开始,学习语言到一定程度有一个瓶颈难关,此时,所学的语言似乎表现不出来,但实际上只是藏着。为给受训外交官创造一个语言环境,刘老师总是设法每年都安排几次老师和学生共同生活的机会 ,对外交官进行封闭式训练,老师和学生住在一起、吃在一起。营地里整个环境都是中国式的,每一个人都必须讲中文,甚至每一条路都有中国路名,如西藏北路,北京路。在这样的环境下,每个人的语言都进步相当快。
给刘濂校长印象最深刻的是在八周之内要教会一位叫贝祥的大使学会讲中文,出于工作原因贝祥没有足够的时间系统学习中文,于是提出要求不学拼音,不学语法,只要告诉他怎样读,怎样说话。这个要求非常特别,学习第二语言,在没有语法没有拼音的基础下,学中文是一种挑战,必须要用特别的方法来教学,刘濂校长凭着自己多年教学经验,为贝祥制定了一套新的学习方法,经过八个星期的努力,贝祥在培训人员和老师面前进行了足足半小时的演讲。
在加拿大外交部语言学院及美国国务院外交语言学校的教育经历对刘濂校长来说,既是一份殊荣,又是一种鞭策。一个从中国新来的移民,手里曾经成功地教出了数以百计的外国人,对他以后的教育生涯是一种很好的鞭策和里程碑。
祖裔语言教学的困境
没有时间保证
对外汉语教学和祖裔语言教学有着共同点,也有不同点,多年的教学经验告诉刘濂,祖裔语言教学是最难教的。对大量移民的孩子来说,英语已经成为他们的第一语言,尽管有时候家里会讲中文,但是中文始终处于弱势。把小孩子送到中文学校学习也只是一周一次,每次两小时,完全没有时间的保证,这是学语言的一大障碍。刘濂感叹地说,华裔子女的中文教学工作就是逆水行舟。没有语言环境,没有时间保证,小孩子出口成章都是英语。对外汉语教学,外交人员一天六小时的学习,一天的学习就等于孩子的三个星期,根本无法比。另外,外交人员学习英文目的很强,华人小孩则往往是被父母逼来的。
缺乏语言环境
祖裔语言教学缺乏语言环境。小孩子的第一语言是英文,80%的父母都不能坚持和孩子说中文,也没有为他们设置一个用中文沟通的底线。父母一”投降”,放弃和孩子讲中文,家里就是英文连篇。华裔孩子学中文明明应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但是却白白丢掉了学中文的环境。刘濂校长痛心地说,学习中文第一阵线是家庭,孩子跟父母大量在一起的时间,家长必须在家中坚持用中文对话,对孩子不懂的词汇要用中文去教,为孩子打下一个学习中文的基础。
缺乏学习动机
祖裔语言教学的困难还在于孩子缺乏学习动机。孩子没有动机去学习中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来学习中文,学习要来干什么,很容易产生抗拒心理。孩子学习语言是有关键期的,十二岁以前是学习语言的黄金时期。在这段时期,家长要有底线,而且必须坚持下去。否则,家长丢失了底线,那么过了关键期,孩子的年龄大了,最好的学习时机浪费掉了,一生中不会再来,也没有第二次,以后再补上就非常辛苦了。
尤其值得我们关注的一点是,华裔孩子到了十一二岁以后,慢慢懂得学习中文的重要性,再想去学习就面临一个问题:这些大孩子不愿意和五六岁的孩子一起学习中文,他们的心理承受不了要和比自己小很多的孩子一起学习的现实,他们觉得这是很丢人的一件事情。面对这个问题,刘濂校长思考了很多年,终于在1996年创建了一套新的学习方法:高效识字法。旨在给没学好中文的大孩子(从10岁到18岁)在短时间内迅速掌握基础汉字,让他们在30小时内学会600个字,60小时掌握1,200字,同步阅读近60篇短文。掌握1200字后这些大孩子就能进入阅读班,和同程度的孩子一起学习中文,这种的教法符合儿童教育的心理,也为孩子们的学习节省很多时间。
因此,祖裔语言的教学必须有足够的时间,合适的环境,和激发孩子的学习兴趣。往往家长只是一味地责怪孩子,批评孩子光说英文,不说中文。刘濂校长说:”没有足够的词汇量,你让孩子们怎么讲?”学习语言是非常复杂的问题,涉及到儿童心理学,语言学。华裔孩子处于非常特殊的位置,中文在他们的第一语言和第二语言之间。对他们来说中文不完全是外语,因为有家庭的环境,他们的父母是懂中文的。但对他们来说,中文又不是母语。对华裔孩子的这种定位如果定不好,是非常难有教学成果的。
教学特色”高频识字”
针对祖裔语言教学的困难,刘濂校长坚持以”高频识字”领先的教学方法。一个成年人的汉字识字量可达到上万的水平,而日常生活中真正用到的只有3000字左右。刘濂校长总结出常用的3000高频字,再经过统计计算机筛选得出最有用的2500字进行教学。刘濂校长打了个比方,走路是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也是一级一级上,学习语言也是这个道理,孩子们怎么知道自己的汉语水平到了哪个阶段上了哪个台阶呢?高频词领先就是一个多快好省的学习方法。海外学习的最终目的是2500个字,里面涵盖了98.2%的阅读语量。因此对高频字词的学习可划分为一个个等级,如第一高频词有50个字,第二高频词100个字,第三高频词150字,这样一步步递增上去。每达到一个新的台阶就给孩子们发个证书,孩子们学习有了目标,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离顶峰还要多远。
十年树木 百年树人
目前,多伦多大大小小的中文学校非常多,刘濂校长笑称这是个好现象,这是市场有需求的表现,他很高兴中文得到普及。大家共同来承担教学的重任,让中华文化传承下去,是大好的事情。但是中文学校多了,也会产生教学质量难以控制的问题,教师资历参差不齐的问题。但就总的趋势来说,中文学校多不是坏事。但刘濂校长认为,中文学校的教学,是为推广中文服务的,不应该成为恶性竞争,要为孩子负责,应该互相沟通互相帮助。教育不能急功近利,那样非失败不可,必须踏踏实实,脚踏实地去做。
业余时间,刘濂校长每天都坚持阅读,务求让自己懂得更多的知识,为中华传承更多文化给孩子们。他感叹,语言与文化分不开,海外的文化教育要变得有深度,必须要有文化打底,在文化的沉淀中看出一个人的分量。他肩负着给中华子女灌输中国千年璀璨文化的责任感与使命感,每当想起这个重任他一刻也不敢松懈。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刘濂校长将把教育事业视为自己的终身职业,用坚持的态度与执着的信念鞭策自己一路前行。